工作和娱乐中的涌现集体
Original Essay: http://www-cdr.stanford.edu/~petrie/revue/
工作和娱乐中的涌现集体
新兴互联网和电信技术的草根获利者与受到它们威胁的既得利益者之间的大部分冲突,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后者无法预见这些技术所能带来的破坏性影响,并用新的商业和管理模式做出理性的回应。
美国唱片业协会 (RIAA) 就是这种现象的典型代表。他们没有看到点对点文件共享在商业音乐中的前景,并执意不愿放弃对音乐发行的垄断(和对艺术家的控制),以至于他们开始起诉青少年,并开始不情愿地提供相比免费音乐更麻烦、歌单也更不全的、昂贵的在线音乐服务。问题是,为什么美国唱片业协会没有预见到这一变化并加以利用呢?在互联网商业的短暂历史中,这类目光短浅的例子比比皆是。
当美国国防部高级研究计划署(ARPA)将互联网应用于商业时,娱乐业不屑一顾,认为互联网将和90年代(在美国)风靡一时的8轨立体声收音机一样昙花一现,很快被人遗忘。“互动电视才是真正的未来”。当然,在法国,谁能料到设计精美、备受欢迎、广为使用的MiniTel会被互联网所取代?好莱坞、法国电信和比尔·盖茨只是九十年代中期受到互联网力量打压的众多对象之一。
如今,原则上,每个人都明白,互联网协议的运用孕育了破坏性的技术,该技术通常通过消除“中间商”,阻隔了旧商业模式的可行性。旧商业模式的中间商,如 CD 经销商,可以选择反击,但很明显,随着用户们迁移到像FreeNet [1]这样更复杂的系统,他们不可避免地失去了分销垄断权。但如果对互联网技术加以适当利用,可以创造新的商业模式,通常基于新的聚合信息和服务的方式。亚马逊和谷歌是这种可能性的最新、最引人注目的成功案例。令人惊讶的是,许多聪明人似乎并没有从这段历史中吸取教训:读者应该已经听说过许多当前企业和政府与互联网技术失之交臂的故事。
与人们从卡通片“呆伯特”(Dilbert)中看到的故事相反,大多数政府和公司的决策者并不是因为愚蠢而获得了他们的职位。在过去 10 年里看到了重复不断的成功及失败案例后,是什么让他们仍旧“明白不了”?这些领导者因为不懂技术而没能看到新技术的潜力,这样的解释站不住脚。以 90 年代中期的美国电话工程师为例,他们认为互联网的核心协议 TCP/IP必须要用他们熟悉的、可靠的 ATM [0]协议进行重写。当然,在今天,ATM的可靠品质往往在以一种仿真模式,在承载后者流量的片状 TCP/IP 服务中被颠覆。为什么熟悉协议的聪明的、知识渊博的工程师没能看到这一点?
再者,1996年,互联网几位 “奠基者”之一的罗伯特 · 梅特卡夫(Robert Metcalf)表示,那一年互联网将会崩溃,否则他将食言。1997 年,在加利福尼亚州圣何塞举行的 ACM 会议上,他搅碎了他的一份专栏并在舞台上当场吞下了它。即使对于专家来说,互联网的弹性和力量也很难预测,因为它的控制机制基于涌现行为 (emergent behaviour)。与 ATM 不同,基本的网络协议依赖路由器做出本地决策,所有这些决策都不能保证能将信息包传送到其目的地,但全局来看,通讯却是相当可靠地进行着。
这种涌现行为较为常见的一个例子是蚁群。Godel、Escher和Bach [Hofstadter]研究了一个叫“希拉里阿姨”的蚁群,并指出该蚁群的整体行为和智力是个体蚂蚁遵循简单的交互协议进行无意识交互的结果,最后导致了全局行为本质上的不同。这种效应在计算机科学中被拿来分析为“元胞自动机理论”[Mitchell-93]。
这就推导出了一个与心态有关的微妙观点。工程师们习惯了掌控。首相、CEO和工程师们都依赖于掌控感。他们天生就无法意识到控制权已经转移到了网络协议。
一个重要原则是,涌现行为协议即控制者。这很容易被人忽略,特别是如果你或者通信公司认为自己是管控者。所谓的“无政府主义者”们并没有失控——他们只是认识到是谁或什么在真正掌控局面——协议。
这种关于涌现行为协议力量的强大论据越来越被人们广泛理解,但并不充分。TCP/IP在被用于商业用途时并没有立即造成混乱。它可以,但它没有。混乱是由一个新的网络阶层引起的:WWW。
WWW 是一种基于控制的涌现系统,因为没有了中央控制:只有节点通过超文本链接在本地交互。但用户的社交行为才是关键所在。谁能想到数千万、甚至数百万人会开始在没有明显商业利益的背景下发布网站,以及几乎包罗万象的网站内容?很少有人能想到。反正比尔盖茨肯定是没有。
WWW允许个人参与、贡献、创建并向大众发布信息。交互式电视、MiniTel 甚至互联网都没做到。交互式电视和MiniTel 是“封闭”系统,用户无法控制内容。WWW 的诞生是由于FTP 和 Gopher这些共享科学论文和数据的老方法对物理学家来说不够理想。WWW 仅仅是使理论物理学家,还不是计算机科学家,能够轻松地通过网络共享文档。事实证明,对物理学家来说方便的事情也可以方便很多其他人。
《图书馆中的无政府主义者》[Vaidhyanathan-04]探讨了新技术的破坏性用法,但倾尽所有的语言强调了其背后作为动机的无政府主义。我们则更愿意假设这种动力来自于一种想要共同工作和娱乐的愿望。恶意黑客和垃圾邮件发送者在很大程度上是副产品,对现有发布渠道的威胁也是如此。分享音乐的人并不是要毁掉 CD 发行商:这只是一种副作用。
音乐共享网络暴露了这种对控制和意图的误解。音乐高管们没有预料到人们会集体免费发布他们的内容。然后他们错误地寻找背后控制人来起诉,最终甚至于起诉青少年。
WWW和点对点文件共享网络变得流行,因为它们都是优越的技术,让人们可以为了集体利益来发布自己的内容。因此涌现控制网络很重要,它们不仅可以扩展,而且自己也扩展。没有了中央控制,添加节点的成本就很低。如果有工具可以轻松添加节点,那么系统很可能会扩张。这样的系统即便不是稳态的,也应该是容错的。但这些只是必要条件。
满足网络增长的最后一个条件,是人们想要向这样的系统添加对其他人有用的节点。在 WWW 和音乐共享的情况下,人们很容易看到他们从对集体的贡献中受益:网络不仅规模扩大,而且价值增加。我们另外假设存在一种为集体事业做出贡献的普遍动机。让我们把激励人们集体行动的涌现控制网络、工具和激励措施的组合称为“涌现集体”。
涌现集合模仿 TCP/IP 的涌现属性。整个系统的影响来自组件、协议、数据标准、工具和人员的交互。他们很难预测。它们与许多既定模型背道而驰。试图保护由单一控制实体提供内容(无论是为了利益还是权力)的旧系统是徒劳的,甚至会适得其反。再以通讯公司为例。当互联网以然成为一个主要的新市场时,他们唯一可以看到并能加以利用的机会就是手机。3G(“第三代”[2])手机用户会坐在咖啡店里,以 2mbps 的速度访问互联网。2001 年底,当西门子推出其2.5G (GPRS)手机时,他们花钱请年轻女性在法兰克福机场周围游行,胸前绑着笔记本电脑,就像旧时的烟贩一样,连接到手机,展示无线互联网的未来。
但是 IEEE 早就标准化了 802.11b。该协议,当与一种简单且便宜的笔记本电脑卡连接时,使用户能够以 3G理论上所能达到的五倍以上的速度无线连接到互联网:到 2001 年,机场等公共热点的网速已经达到了11mbps [皮特里-01]。
直到最近几年,大多数大型电信公司才开始涉足公共热点业务,但为时已晚。免费热点如今在城市无处不在。你在旧金山的许多地方都可以找到免费网络热点。Hackerbot构建者 [3] 报告了一个人在开车穿越西雅图时无缝地完成了Linux 操作系统的下载。
手机的基本机制是一种细胞自动机协议:细胞相互切换,而全局行为是电话会话保持继续。为什么涌现集体是由 802.11而不是手机形成的?因为除了付费使用之外,用户不可能为手机网络做出贡献。
WiFi具有涌现集体的属性。802.11是开放的,因为接入点的默认设置允许用户使用彼此的系统。硬件便宜,软件免费且现在大多是内置的。系统可扩展,因为没有中央控制,并且用户倾向于通过向AdHoc网络添加节点来为提供无处不在的免费宽带的共同努力添砖加瓦。
电信公司一直认为,通过控制 3G 无线电频率,他们将控制无线互联网。他们从未想过人们会使用 802.11 免费为陌生人提供宽带接入(有线电视公司也没有)。他们没有创造新商业模式的想象力 [4],并且现在必须考虑 802.16 (WiMax) 和 802.20 作为取代 3G 的 4G 技术。
我们在此描述的涌现集体强调结构化的技术网络以及集体行动的意愿。这并未涵盖 《Smart Mobs》 [Rheingold] 的所有示例,例如快闪族,但涵盖了开源运动和在人们将节点添加到网络时的Seti @ home。但所有这些都体现了为集体做出贡献的共同冲动。读者可能会想到其他重要的例子,但让我们跳到一个后现代世界。
新的涌现集体有可能从根本上改变我们的社会。80年代初有人预测,大多数公司会缩减到几百人,而几乎所有其他人都将成为私人承包商。今天,这个预言与现实相差不远,有太多人提及以至于“无政府主义者”把它称为“北加州意识形态”(NCI)。
这种意识形态的一个重要原则是一切都正在慢慢商品化。当我们看到了以前看起来完全不同的事物之间的共性时,我们会在更简单的层面上就其进行交流。其中一个趋势是从在封闭市场上买卖电子元件开始的市场。我们现在就如何对产品和服务进行分类达成了更好的共识。我们越认同,它们就越成为商品。如果它是一种个人可以供应的商品,那么该个人就可以是一个个体户。
此外,我们可以看到涌现的互联网范围内的工作流,无论是在商业领域还是在工程领域。今天的分销供应链只与成熟的供应商打交道。但是不难想象在不久的将来,Web服务和语义 Web 的新兴技术将使产品和服务能够在需要时以最佳的条件被找到 [Petrie-Bussler-03]。
这些发展的逻辑进展导致个人在商业和娱乐方面的数字互动增加。基于互联网的游戏方式已经在发生。我们看到了在E-bay上个体商户的微光。新的搜索技术也有可能满足大多数商品和服务的需求。
这种技术还没有出现,所以你还不能轻易地以软件程序可以读取的方式推广你所能提供的服务,比如建模。你可能,你很可能不再为一家公司打工,而是坐在家里接活,那些客户通过线上自动搜索找到你给你工作。这就是 NCI 的愿景。
一项有利的技术可能是社交网络。比如你使用安全的网络在一些新企业中寻找合作伙伴,不论是搭个新的火人节营地,还是创业?或者更进一步,假设你们没有一个共同的项目,但是当每个人都在从事他/她的个人项目时,是否有一些信息可以帮助其中一位朋友完成他们自己的项目?如此一来你们就是在进行一项集体工作。
你们可能都在设计新型航天交通方式的部件。或者你们每个人都在写一本小说。你的隔热设计或对八世纪建筑所做的研究可能对其他人有用。促进此类信息共享以实现互利的技术是踏进日益复杂的涌现集体的未来自然而然的一步。
但是NCI 的一个错误是没有提及涌现集体的软条件。比如,在美国拥有公共医疗福利系统之前,大多数人不会想要成为每个月要交700 美元商业医疗保险的个体户。因此,NCI可能首先发生在西欧。涌现集体不单要靠技术实现,还依赖于社会因素。分析这些因素还有希望吗?
70 年代,计算机科学家 Doug Lenat 参加了一个比稿海军舰队设计的电脑游戏。Doug 开发了一种计算机程序,可以比过人类玩家,并在 1981和1982年的一次全国比赛中获胜。他的程序以一种出乎意料的方式使用游戏规则并赢得了胜利:“利用反直觉的漏洞”[Lenat- 82]。Doug 的成功秘诀是在玩游戏之前进行计算机模拟,使用游戏规则,以便找到这些意想不到的获胜策略。
如果商界和政界的领导者不想被新技术和自己的偏见蒙蔽了双眼,那么也许他们可以开发模拟技术来预测新的涌现集体。如今相关的技术已经存在。社交模拟可能是一种新型的“模拟城市”[5] 或“模拟人生”[6],可以帮助确定例如公共福利系统的影响或研究驾驶行为或 802.11访问的存取节点。元胞自动机[7] [8] 已经是一种模拟。已经有商业模型 [9] 和组织 [10],甚至建筑项目 [11] 的模拟。用计算逻辑模拟各种政策和法律相互作用的影响是斯坦福大学至少三个小组的研究课题[12] [13] [14]。
我们的拙见是,行业和政府应该积极寻找可能具有涌现集体特征的技术,也许可以使用模拟技术,以避免被先前的模型限制。然后,他们可以尝试利用新技术,建立,而不是压制新型的业务和治理模型。这种方法虽然无可否认是未来主义的,但它的优势在于它为企业和政府提供了新的可能性,企业和政府本身要富有想象力,才可以与形成新集体的人和技术一同前行。
致谢:Marty Tenenbaum 为本文提供了早期的灵感和真知灼见。